文|聂顺荣

窗台上插着一枝今早从老家带来的桂花，金蕊缀在绿叶间，风一吹满是香气。今年中秋嵌在国庆假里，桂香中藏着双倍牵挂——盼着和妈妈团圆，也念着两年前国庆走的爸爸。恍惚间，老屋院角的“中秋花”又立在眼前，枝叶间还挂着当年的月光。

第一次见这棵树，是我八岁那年的中秋。爸爸从同事家移来这棵小树苗，细细的枝干还没我高，叶子却绿得发亮。他蹲在院角挖坑，妈妈在旁边递铲子，我拽着爸爸的衣角问：“这树什么时候能开花呀？”爸爸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树梢笑：“等你能踮脚够着这枝丫，它就该开花了。说不定哪年中秋和国庆凑到一块儿，它开得更旺呢。”后来我天天跑去院子里比身高，一会儿量树干，一会儿量自己，盼着树长高，也悄悄盼着双节同庆的日子。那时总觉得，中秋的桂香和国庆的热闹会永远陪着我们。

三年后的中秋前，我放学刚进院门，就被一股清甜的香气裹住了。抬头一看，桂花树上缀满了细碎的黄花，像把星星撒在了枝叶间，风一吹，花瓣落在我的书包上、衣领上。妈妈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摘桂花，见我回来招手：“快来帮忙，你爸说要给你做桂花糖，等国庆你堂哥来，正好中秋刚过，桂香还在，一起吃月饼、尝糖。”那天晚上，爸爸搬来小桌子，摆上月饼、柚子和刚泡好的桂花茶，妈妈端来桂花糕。我咬了一口，甜香裹着松软的糕体，爸爸看着我嘴角沾的花瓣笑：“以后这树就叫‘中秋花’，中秋开，陪着咱们团圆，等国庆再让它的香多留几天，多热闹。”“中秋花”这个名字，就这么成了我们家中秋与国庆间的专属符号。

后来我上了中学，学校离家远，中秋有时要补课不能回家，国庆却总能赶回去。有一年中秋刚过，同村的王婶来学校，特意绕到宿舍给我送了个油纸包：“你妈让带的，说你爸留了桂花糖，还跟集市老张说好，给你留着上次念叨的布老虎，让你国庆早点回。”我捏着油纸包，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桂香，王婶又补了句：“你妈不识字，天天在家念你，说‘中秋花’还留着残香呢。”我走到走廊上，眼前仿佛浮现出爸爸守着糖罐、妈妈整理布料的模样，连集市上布老虎的吆喝声都似在耳边。周末我排队打公用电话回家，爸爸的声音带着笑：“国庆早点回，桂花糖藏在橱柜最上层，集市得赶早才热闹。”我应着，满心盼着国庆到来。

只是没想到，两年前的国庆，爸爸突然走了。那时中秋没过几天，“中秋花”的余香还在院子里飘，国庆的灯笼还没来得及挂，家里就冷了下来。那之后的第一个中秋，我和妈妈回老屋，“中秋花”照样开得旺，金黄的花瓣压弯了枝头，可树下少了那个说要等国庆挂灯笼的身影。妈妈摸着树干，声音轻轻的：“你爸以前总说，这树结实，能陪咱们好多年，要是哪天中秋和国庆凑一块儿，它肯定开得最香，可惜他没等到。”我蹲下来捡落在地上的桂花，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教我认桂花，还说双节同庆时要摘些桂花插在客厅的瓶子里，再挂两盏灯笼，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今年夏天，老家下了暴雨刮了大风，我担心“中秋花”会被吹坏，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在电话里说：“放心吧，这树结实着呢，就掉了几片叶子，花苞都好好的。前几天我去看，花苞都冒出来了，你爸要是在，肯定又要念叨，今年中秋就在国庆里，‘中秋花’得开得旺些，盼着咱们都回来。”前些天，妈妈又打电话来，语气里藏着欢喜：“你看今年多巧，中秋正赶上国庆假，‘中秋花’的花苞又大了些，我已经准备好做桂花糕的材料，等着你来，咱们白天挂灯笼，晚上在树下吃月饼，跟你爸说说这双节同庆的热闹。”

今早从老家带桂花回来时，妈妈特意摘了最香的一枝，说这花能陪着我过双节。看着窗台上的桂花，我仿佛又听见爸爸的声音。这“中秋花”早是家人牵挂的纽带，今年中秋恰在国庆间，我要和妈妈在树下挂灯笼、吃月饼，告诉爸爸，我们很好，“中秋花”也正用满树香，陪我们守着团圆。

责编：邓正可

一审：邓正可

二审：易禹琳

三审：杨又华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