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APP
报料
关于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0-01 08:00:09
文／莫鹤群
夷陵南隅，有川蜿蜒八百里，名曰清江，古称夷水。《水经》尝载：“水色清照十丈，见沙石。”余昔疑古人修辞多夸；今岁仲秋，偕宜昌田君、冀东战洪诸友放舟江上，方信史笔不谬。
乙巳中秋既望，自隔河岩坝首登舟。坝高七十余丈，壁立如削，截巫山云雨，汇作澄湖。舟子解缆悄然，惟闻机橹划波，碎玉成韵。俯而察之，水纹粼粼，毫发可鉴；远而望之，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峰峦倒影，恍入琉璃界。余抚舷叹曰：“此水堪照肝胆，况须眉乎！”
行十许里，两岸丹崖叠翠，霞彩斑驳，或列如画屏，或颓若坠冠。忽见孤峰拔水，顶平如砥，土人谓“武落钟离”，廪君故都也。蹑衣登岸，石磴盘纡，苔痕绣碧。及顶四顾，群峰环揖若儿孙，清江蜿蜒似素练。谷风徐来，水汽松香泠然沁袂，余敞怀危坐，顿生遗世独立之思。
田君指西陵诸峡相示：“自此溯流，水愈深，山愈奇，非舟楫难窥幽境。”余闻而怅然：向使早脱尘鞅，何至迟暮方识江山之胜？然转念古人“非常之观，常在险远”之语，复庆幸得遇，犹未为晚。
日午返棹，入倒影峡。峡势平缓而崖壁削立，水天互映如镜。偃卧舱中，但见云移山走，恍惚不知舟行抑山动。俄尔风起縠皱，倒影碎若绫罗漫卷；倏忽波定，复还眉目清朗。乃悟：水以澄而涵万象，山以静而镇乾坤，人以止而观本心。山水之观，实即自观耳。
移舟泊仙人寨，孤屿浮翠，四围琉璃环绕。循阶而上，野芳幽馥，嘉木垂阴。土人烹江鱼为羹，乳汤甘饴；佐以松菌清醪，余饮未数巡，已陶然与波光共漾。仰见归帆点点，若凌虚御风。忽忆荆公“观天地有得”之语，今日所获，其在斯乎？
将返时，夕晖半江瑟瑟半江红。余掬水盥手，清滑如脂，指掌分明。忽作少年狂态，解衣裸臂拨浪而笑：“清江清江，期以三载，当携瓢笠重来，结庐武落峰头，夜听橹语，朝看云生，以终余岁。君其勿涸勿浊，莫负此约！”波间渔火明灭，若应若辞。
归途夜气澄廓，星斗与城灯交辉水天。余默坐凝思，昼间所见汇为三谛：
水之澄，不在深而在净；
山之奇，不在高而在秀；
人之适，不在富贵而在自得。
遂记以贻同游，兼问后之览者。
三江抱云楼主人莫鹤群谨记。
责编：张咪
一审：张咪
二审：廖义刚
三审：周小雷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我要问
湘公网安备 4301050200037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