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贺有德

从《地下的辉煌》到《锋利的预言》再到《地盘》，丘脊梁的小说创作经历了二十多年的艰难跋涉和奋力突围。小说集《地盘》最近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十五篇中短篇小说，既聚焦都市生活，又关注现代农村，既对三教九流进行艺术描摹，又对芸芸众生进行深入观照，有着很强的社会意义和现实作用。丘脊梁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断开拓、创新，小说艺术多样化，多角度，多层次，从小说的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情节(一线贯穿或双线交错)、人物(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和语言(地方色彩)等角度，本色叙事，塑造人物，凸现主题，特色纷呈，别开生面。

当离开故乡(特别是乡村)成为潮流或者趋势，眼看着故乡老去、乡愁泛滥却无可奈何，丘脊梁选择了逆风而行，毅然决然选择“回归”——这样的选择是明智的，尤其对作家来说。

文学与故乡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微妙而深邃。不少作家立足故乡甚至扎根故乡，深情书写故乡。丘脊梁的小说集《地盘》，也得益于故乡那座文学富矿。十五篇小说聚焦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大背景下，大环境里，故乡的山水风物，故乡的人事更迭，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出现在小说里。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因此，小说里的“故乡”，小说里的人物，不是自然主义式的“复制粘贴”，而是经过精心选择，用心用情用功，提炼深化而来。因此，既有现场感，更有立体感，在似与不似之间，为小说创作精心设置了一个独特的大环境。

故事情节是小说的“筋骨”，直接影响到小说作品的成败。“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自称“会讲故事的人”，含蓄委婉地道出了小说情节的重要。丘脊梁深谙此道，每篇小说的故事情节无不是精心布局，令人击节赞叹。

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离不开线索的巧妙安排，一线贯穿，或者双线交错，甚至更多线索错综复杂。《地盘》里的小说，有单一线索的，比如《1981年的病与药》的故事情节，紧紧围绕儿女尤其是儿子谷子为母亲治病或者说寻找为母亲治病的药展开，从谷子的来信带来的精神鼓舞到谷子的牺牲带来的精神崩溃，扣人心弦，催人泪下！堪称代表作的《地盘》，则是多线结构：明线与暗线交错，明线又有主线和副线，前者是作为治安联防队长的父亲与当地黑帮老大肖拐子之间的正义与邪恶的斗智斗勇，后者则是各自的“地盘”各自做主——从镇上汽车站(父亲的地盘)到北盛镇蕉溪岭(肖拐子地盘)到永安镇(肖拐子地盘)到远大路派出所(虚拟的我的地盘)到咸家湖(熟悉的地方)到省城定王台(我的地盘)到省城小巷(肖拐子地盘)；暗线是“我”和父亲的情感变化：对父亲的敬重、佩服、畏惧——失望至极(胆怯、懦弱)——理解、敬重。此外，开头与结尾的环境描写遥相呼应，“灰线千里”，极其严谨；同时，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典型的“欧·亨利式”结尾，耐人寻味。

人物是小说的灵魂，塑造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是小说的关键所在。可以这样说：小说集《地盘》里的每一篇小说里的人物，堪称“乡村人物志”，这个乡村人物群体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其带着乡土气息的独特，是独特的“这一个”。

《地盘》里的父亲和肖拐子是主要人物，“我”作为见证人而存在。父亲代表正义，是英雄，但也不是大无畏的“高大上”式的，也有害怕的时候；肖拐子代表邪恶，是狗熊，但也没有坏到十恶不赦，也有良心发现——这样的人物形象，不是单一的苍白的，而是有血有肉，更有真实性。《烟花散》里的爹和少年，与跛子和马小淘，分别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个大男人之间唇枪舌剑，较劲、攀比，但爹的形象更丰满；两个小孩子也在较劲、攀比，但少年的形象更丰满，成熟、懂事、理性，马小淘则与奶奶和娘一样，一味地炫耀。《锣声为谁而鸣》里的人物塑造也有特色：哑巴杨继舟一直心怀感恩、满心敬畏的场长，平时以“慈眉善目”示人的场长，却暗中与哑巴妻子雪梅勾搭成奸；哑巴一身正气，对偷树贼深恶痛绝，绝不容忍，对场长也是爱憎分明，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在对各色人物命运的塑造中，揭示生命的真相，表达人性的光辉，让生命与灵魂产生强烈共鸣，并获得一种更具建设性的新的世界观。

这些带着浓厚的乡土色彩的乡村人物，接地气，不乏人间烟火味，又采用挪移之法，正如鲁迅先生谈及人物塑造时所说的“没有专用过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正因为此，人物形象才有典型性，才有立体感，才让人回味。

小说的语言很有自我个性，或者采用激情叙事方式，保持某种快捷的节奏，有流动的韵味；或者采用意念推动方式，弥漫着浓烈的情绪，具有现代性氛围；更多的还是本色叙事，恰到好处地使用方言，地方色彩浓厚，与故乡这一人物活动的大环境相吻合，又与小说里鲜活的人物群体相呼应，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有血有肉。带着故乡泥土气息的方言，不说俯拾即是，在每一篇小说里或多或少出现，宛如遇见阔别经年的故人，温暖，亲切，在小说的叙事、情节的串联、人物的塑造和主题的凸显方面，如一股清流漫延，增色不少。

作为小说家的丘脊梁，深情“回归”，扎进故乡这座文学的富矿，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断探索，捧出了最新小说集《地盘》，深情记录、讲述故乡大地上的乡村故事，塑造有血有肉、既有共性又有个性的乡村人物群像，多角度、多层次呈现，小说创作成功突围。

摘自“湖南文联”公众号

作者：贺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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