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面责编 廖慧文 湖南日报 2025-09-09 08:41:43
文立正。资料图片
电影《铁道游击队》海报。
成新平
一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在9月3日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文艺晚会》(《正义必胜》)上,再次听到电影《铁道游击队》中旋律优美的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不由想起铁道游击队政委李正。
凡是看过《铁道游击队》的人,谁不熟悉李正这位传奇人物?谁不为他的果敢英勇和神机妙算所折服?他的原型之一,是出生在衡山县东湖镇天柱村的文立正。李正,就是“立正”的谐音。
文立正原名文立征,字国遒,1911年4月14日出生,1934年9月考入北京辅仁大学化学系。1935年,文立正参加一二·九运动后,革命热情空前高涨,1938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我曾有幸目睹文立正烈士写给亲友的15封家信,其中记述他参加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的那两封信,尽管信笺已经发黄、褪色、变脆,但字里行间,那跳动着的一个爱国青年火热发烫的心,至今读来仍令人心潮澎湃。
仲劲:
关于“一二·九”,你们是否得到了这类的快邮代电?这次示威运动北方报纸都不能登载,南方总不如此吧。事后查明的结果是这样:参加人数约五千余人,受伤者二百余人,被捕者三十余人。对方的武器是东洋刺刀、水龙,与中国皮腰带、皮靴。有师大女同学一人受刺刀重伤,有性命危险。事后当局戒备益严,便衣侦探四伏。北大、平大、师大十日起已罢课;我校虽受伤有人,尚未罢课。空气表面似乎转入镇静、沉默,内心之火更不可化金石了。北平今冬特冷,报载几天冻死了百多人。我们有热血,并未因此寒惧,两拳压在口袋里,依然热烘烘的。
兄征
1935年12月11日
仲劲:
华北由“亲善”而“提携”,又由“提携”到了现局——分割,铁的事实粉碎了我们误信当国者“自有办法”的心理。你瞧,偌大的华北已不容许安放一张平静的课桌了。怒吼吧,中国!
我校十六日晨八时由西城出动,直达天桥。十点过,先后奋斗得以到场的大、中学生将近一万。悲壮勃动的气焰惊压天空。草草开过市民大会后,大集体列队,臂挽臂四人一排,回头欲从前门入城示威。这时队伍已扩大到一里多路长,气氛愈觉雄壮了。久久沉闷地压在心头快要炸裂的悲愤和积怒,现在变成呐喊了;平日不能谈论的,现在血似的写在宣言纸上了。我们雄视一切,我们痛快,我们感觉华北仍是中国人的。
到了前门,即受到“绝不准入城”的阻止,数度和平开导与交涉都无效,只有冲锋与肉搏了。我们的武器自然是肉和血;对方的,初是水龙,水龙不足用,继之以大棒、皮鞭、刺刀、大刀背,于是流血开始了;终于第一排枪声(向天)响了。群众暂时退让了一下,又即刻齐集前进,第二第三排的枪继续响了,同时大刀、警队一车车压来,机关枪排列更多了,但群众不再惊动。他们见弹压无效,只好与我们讲和,允大队从宣武门进城,我们也只得改路了。途中在西河沿又小冲突一次,下午四点抵宣武门。到达时才知道被骗了:城门同样关闭。后传开城,以解散大队为条件。
“走不走?”“不走!”“等不等?”“等!”这是我们留下来队伍的回答。东北大学、师大、辅仁、北大、汇文等校四百多人,在大风严寒中,在城门外直等到深夜十点多。最后大队欲集中师大,走不到半里,在骡马市大街又与水龙、大刀、刺刀大激战几个回合,因人马太疲,又肚子饿,只好疏散开。到了师大点兵,轻重伤的占五分之三、四……
兄征
1935年12月18日
当年,文立正白天参加游行示威,晚上挥笔给亲友写信,详细叙述了一二·九运动游行示威的经过与悲壮情景。他用复写纸写了好几封信,其中有一封寄给了高中同学、正在武汉大学上学的李锐。李锐收到信后,连夜用报纸抄好,张贴在武汉大学文学院大门口,并贴上一张纸条:“谁若撕毁,当以汉奸论”。这封信犹如战斗的号角,点燃了同学们对日寇和汉奸的愤怒之火,他们纷纷涌上街头游行示威,声援北平爱国学生,使抗日救亡运动迅速在武汉三镇蔓延。
1938年,文立正进入鲁南抗日根据地,在鲁南人民抗日义勇总队担任政训员,开启了在鲁南浴血抗战的烽火岁月。1943年,他被任命为铁道游击队政委,领导着游击队在津浦干线及临枣支线上爬飞车、断铁轨、炸桥梁、筹给养、夺机枪……他立下“不赶走日本强盗决不成家”的誓言,在战斗之余,他启迪教育战士:日寇的铁蹄已踏遍大半个中国,祖国山河破碎,我们只有奋勇杀敌,才能救国救民。
他常身着旧袍和打补丁的裤子,穿一双鲁南特有的布鞋,腰束一根用布绺子编织的带子。因袍子过长,行动不便,就将前大襟翻过来掖在腰带里,两把短枪别在腰间,衣袋里装着写满工作情况的小本子。他利用微山湖等天然屏障,建起水上“私密通道”,将刘少奇、陈毅、罗荣桓、陈光等300多名干部安全护送过境。
1944年6月,文立正调任鲁南二地委委员、宣传科长(即宣传部长)。次年2月22日,他到临城县六区丁家堂村检查工作,由于叛徒告密,突遭伪军袭击。他头部中弹,牺牲在抗战胜利前夕,年仅34岁。
二
文立正参加革命后,无暇给家里写信。1939年冬天,他在山东峄县周家营以友人口气寄回老家的信,以及1943年从临沂寄回老家的信,比较详细地谈到当时的战争生活,可惜都找不到了。
文立正在辅仁大学求学期间,曾满腔热忱给读高中的弟弟文立徽(字仲劲)写过一批家书。这15封信存放在烈士老家的阁楼上。1979年3月,文立正的亲属将这些宝贵家书寄给了时任电力工业部党组副书记李锐。李锐睹物思人,热泪盈眶,将这些家书编好号后,交给了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选录了其中反映文立正参加一二·九运动时的两封信,刊印在所编的《革命烈士书信》一书中。
1935年11月24日,文立正在信中写道:“这星期你们一定天天挤着看报纸,现在我不能不很悲痛地告诉你。‘要问华北的消息么,那正在破灭与创造之间’。事已确到最后关头,屈辱流离在所难免。这点我去年北上时就认清了的。我并不因此惶恐,只更自努力,知学生生活一日宝贵一日,活动力、沉毅力更大了。我们也时常看到铁鸟的飞影,但上面却不是‘青天白日’的徽标,而是别的颜色,常想到一句悲壮的话:‘我学航空,就是要求死的伟大!’”。
1933年除夕,他写道:“今夜一过,明天又是新年。你应当仔细想想你所要做的事,如何准备你的将来,对着全国、全世界,你要反问自己,在这样的时光追逐里,我的家庭是?我的学校是?我的国家、民族是?我的世界是?……这里的‘我’不是狭义的我,能有美好的回答。”“人世间的事物,只要有热,没有造不出来的。你看,黄金与钢铁不都是由于高热的结果!”“所谓无生界生活,就是说机器世界,其实静的机械,是动的根源,没有钢的飞轮,时代怎能被推着前进?”……
这些信写得如此真诚,如此火热,让我们看到一位爱国且有思想的兄长,在引导弟弟走上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上的良苦用心;也让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文弱书生是如何成长为一位坚强勇敢的抗日战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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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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