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札记丨听妈妈讲故事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8-17 19:22:46

轻舟

听妈妈讲故事,是小时候每晚入睡前最期盼的事情,也是长大后最温馨的记忆之一。

那时,尽管不是每晚都能听到母亲讲故事,但母亲讲的每一个故事都在小小的心扉烙下了印记,有的浅有的深。

秋风起的夜晚,在室外空旷处铺一凉席,大人们席地而坐,悠闲地摇着蒲扇,憩息着。起初,孩子们四散地玩闹。稚童们仰头数着满天星斗,踩踏着被月光拉长了的身影,“月光光,指球球,江(gāng)边俫仉养(yàng)水牛”的童谣,被他们含混不清、颠来倒去地念诵着。稍大的孩子则一边高声咏唱着“荧(yáng)火虫落落,下来吃(qià)剥剥(意为鸡蛋),你吃黄,我吃白(bà),留到壳壳谢(xiē招待之意)客客。”一边追逐着星星点点的流萤。累了,也正是凉风习习的时候,孩子们便围坐在大人身边,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母亲往往会咳嗽几声,故事也就开讲了。

听得最多的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姑娘的故事。开头和结尾都忘记了,只记得简单的情节,说是一位姑娘出嫁后,不说话也不笑,新郎想尽了办法也没用,最后找来无数鸟儿翅膀上的羽毛,编织成了一件瑰丽多彩的羽衣,披上羽衣的姑娘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时,讲故事的母亲也笑了起来,顺手将正在织的半截毛衣往妹妹身上比划着。听故事的妹妹羡慕极了,也莫名地开心起来,仿佛那漂亮的羽衣就披在她们身上。

印象最深的当数一个恐怖的故事,叫“红毛野人”。每次,母亲都将这个故事放在最后讲,我们心里清楚,既害怕更期待着。故事大意是,妈妈走亲戚后,留守在家的姐妹俩,被装扮成妈妈的红毛野人骗开了门,半夜,狼先把妹妹吃了,一床的血水弄醒了姐姐,姐姐用智慧战胜了红毛野人。每一次,听故事的我们在听到红毛野人将妹妹吃了后,都争先恐后地往大人身边靠,不敢说话,也不敢使劲地呼吸。母亲也特意将小妹拉拢,揽入怀中,扇风的频次更快了,似乎要将恐惧赶走。尽管害怕,小妹还是麻着胆子问母亲“红毛野人为什么每次都是先吃妹妹?”弄得我和大妹不自觉地向她投去可怜的目光。

母亲用那绵软又略带铿锵的祁东话娓娓道来,那些土语乡音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像小溪淌过卵石,让故事更加鲜活入耳。这些故事似种子深埋于记忆的土壤,沉浸成了我们成长的基因,无疑,它是母亲给我们留下的文化和精神财富。然而,几十年后,当我们再次掀开它,试图往下传承时,却发现,张口已忘词,发音已走调。

时间已将记忆磨损得七零八落,随着磨损的记忆而至的,还有懊恼的心情。

直到上个月,无意间得到桂芝先生著的《祁阳方言熟语》一书,里面不仅收录了小时候朗朗上口的几首童谣,还读到了母亲当年给我们讲的那个恐怖故事全文。书页上的字句仿佛自动转换成了母亲那熟悉的祁东乡音,穿越时空,再次在耳边响起。霎时,几十年前的记忆被续起,母亲温柔的祁东乡音伴着秋夜的虫鸣,清晰地吟唱起来:“月光光,指球球,江边俫仉养水牛……”

我不禁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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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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