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悦读|《寓言之岁》的个体隐喻与精神突围

  湖南日报   2025-07-11 09:04:09

文|张甜

龚曙光近年来的散文创作,始终秉持“散文家只有一个视角,就是我与时代”的理念。他的散文“以小见大”,在生活的片段之间构建起个体与时代的宏大对话。这种创作特征在其代表作《日子疯长》《样范》《寓言之岁》中形成递进式的演变,最终在新近出版的散文集《寓言之岁》中,抵达和呈现出“以寓言解构时代”的认知高度与叙事魅力。

在《日子疯长》中,龚曙光以“乡愁”为情感基底,通过微观叙事解构深重回忆。至《样范》,叙事视角转向知识精英群体,“以小见大”的笔法愈发纯熟,通过与文坛名家交往的点点滴滴,记录那个时代底色上各不相同的坚韧生命。《寓言之岁》则展现了作家思考的深化与蜕变。其中水哥形象的演变就是理解其创作转变的极佳注脚,《样范》中的水哥被塑造为文学领域的独行者,因其创作轨迹始终游离于公众视野与主流期待之外,恰似荒原中孤傲的狼。而《寓言之岁》中的水哥则被重新发现“好玩”的特质,这特质唯有通过长期相处方能体察。从这种对人性幽微处的洞察,作者引申出阅读的本质论:真正的文学相处,非经“久处深交”不能解其真意,只有相处久了深了才能触及“水哥式好玩”背后那个“用整个灵魂在嬉戏”的精神世界。《寓言之岁》中,龚曙光以更犀利的目光,更深刻的哲思,剖析着个体与时代的复杂关系,作者的散文创作完成了从“小历史”书写到“大时代”思考的蜕变。

《寓言之岁》以隐喻为工具,以记忆为素材,全书选取了五个精心编排的辑录。凤凰古城的风华流转、湘人的赤子性情、自然灾难的隐喻、对科技的反思等等,作者将细碎的景观、人物、灾难与感想编织成一幅个体生命对抗时代洪流的精神画卷。

在这个精神世界里,作者重塑了湖湘精神的当代内涵。既有“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坚忍,也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豪迈,但更令人动容的是平凡个体身上具有的生命力量与温度。从青史留名的沈从文、黄永玉,到市井中的老汤——其灵魂都深深烙印着一种“将生命开成一朵花”的崇高美学。他们“只愿将其珍贵的生命,奉献给自己认为最值当、最光彩的那件事。”因此老汤倾尽家财耗费多年打造“云舍村”,只为在喧嚣世界造出一片灵魂的净土;下苦功夫将修谱完成为著史的罗宏,实践了“道术一统”的生命理想;《天宠湖南》制作团队几经波折,用七个月的时间沉潜于湖南的万年历史,最终呈现出“熟悉而陌生,可爱而宏大,快乐而庄敬”的地方史诗剧。这些刚烈与浪漫交织的个体生命选择、务实与理想共存的态度,本质上都是对时代平庸化的抵抗。

贯穿全书的忧思,体现了龚曙光将文学视为深刻洞察时代的具象手段。面对张家界“人造景观与自然景观的违和”,他发出振聋发聩的警示:“人类自我确认、自我欣赏的景点越来越多,而自然遗存的景观却越来越少”,当“自然审美力”沦丧,“自我审美力”亦将随之崩塌。《冰雪劫》中,那场撕裂金桂的暴雪,瞬间将“极致的审美”变为“极致的灾难”,这些灾难不仅是自然的考验,更是对人类文明的一次次叩问。在礼赞科技神力时他也会发出预警:“如果把科学和技术比作一头猛兽,那么理性和伦理就是驾驭这头猛兽的缰绳”……这些忧思隐喻让读者在“隐隐作痛”中触摸着真实。

《寓言之岁》以其独特的寓言叙事和深刻的生命哲思,构建了一座连接个体经验与时代精神的桥梁。在《城头斜阳》中回望六千年前的城市遗址时,作者没有选择史诗般的歌颂,而是将文字对准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粗布衣褶、被石夯砸出的深浅坑洼。书中还有多个令人动容的普通人的画像:养鸽少年“八个瘤”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身影,修锁匠刘瞎子圈养八哥的执拗,吴娭毑放猫归山的剪影……

在《寓言之岁》中,读者看到的不仅是个体生命的沉浮,更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图谱在个体叙事中徐徐展开。作者用整部作品证明:个人与时代的共处中要实现真正的精神突围,不在于逃离时代的战场,而是“本一颗平常之心品香赏花”,且不负了这“宜谈风月的人生时节”——这既是对生活的热爱,亦是对生命本身的最高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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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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