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官以不要钱为本 ——《曾国藩家书》中蕴含的廉洁思想

蒋夏冰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7-02 16:47:27

文/蒋夏冰

打开《曾国藩家书》,在曾国藩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和丰富深刻的思想体系中,有一条清晰而令人感佩的脉络,那就是他终身坚持的修身以廉、治家以俭、常怀敬畏的人生信条。正是这“自拔于流俗”的信念,使得他在末世王朝成就了“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之伟业,实现了他本人所言“不愧为天地之完人”的生命价值。这些信条,是《曾国藩家书》中极其珍贵的精神密码和思想财富,值得后人用心去解读和追寻。

穷京官的“不贪”之志

从道光二十年(1840)到咸丰二年(1852),曾国藩在任京官的十二年里,虽然因深得道光帝赏识,“十年七迁,连跃十级”,从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翰林做到了礼部、兵部、工部三部侍郎,二品大员,但由于清朝俸禄体系的不合理,而曾国藩本人又不谋求任何灰色收入,以致他在京的生活一直处于捉襟见肘、四处拆借的艰窘之中。这一时期他的家书多次提到自己和湘乡大家庭的生活困境,他在道光二十八年给三位胞弟的家书中提到,“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家省亲,所以不能者,一则京城欠账将近一千,归家则途费接礼又须数百,甚是难以措办……”,此时他离开家乡的父母亲人已将近十年,位及二品,却因没有路费而无法南归。“今年腊底颇窘,须借二百金乃可过年。”“余今年还凌银须二百,又须另筹二百五十金寄家,颇为枯窘。”“京寓极近艰窘……”,京官生涯的经济艰难,在这段时期的家书中频频提及。

就是在这样的困窘之中,曾国藩却立下“绝不以做官发财”的不贪之志,终身践行不渝。他在道光二十九年三月给四位胞弟的家书中讲到,“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同时对遗钱给子孙的世俗思想做出清醒分析,“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绝不肯以做官发财,绝不肯留银钱与后人……此我之素志也。”在这样的“素志”支撑下,曾国藩虽历尽生活百般艰难,始终不改至忠至善的初心,在清末贪腐成风的大环境中,凭借极坚的意志力,战胜位高权重、千金易求的种种诱惑,用一生清廉恪守“不贪”的誓言。

咸丰二年以后,曾国藩奉命组建湘军以平太平天国之乱,此时期的他手握兵权,屡立战功,且常年带兵在外,可谓“天高皇帝远”,但他坚守“不贪”二字,家书中反复向父亲和胞弟们重申自己“不要钱、不怕死”的报国之志。“军中银钱,余不敢妄取丝毫也。”“盖凡带勇之人,皆不免稍肥私囊。余不能禁人之苟取,但求我身不苟取。以此风示僚属,即以此仰答圣主。”而此时期,湘乡大家庭的经济状况亦十分窘迫。咸丰七年,曾国藩在家为父丁忧期间,在与胞弟曾国荃的家书中谈到,“今冬收外间银数百,而家用尤不堪充裕,然后知往岁余之不寄银回家,不孝之罪上通于天矣。”“余在外未付银至家,实因初出之时,默立此誓,又于发州县信中,以不要钱,不怕死六字自明,不欲自欺其志,而令老父在家受尽窘迫,百计经营,而今以为深痛。”父亲生前的艰难维持,虽令一贯纯孝的曾国藩深为痛心、自责不已,但并未改变其不贪的“素志”。垂暮之年的曾国藩第三次出任两江总督,此时的他生活虽不宽裕,但仍坚持不收礼、不敛财,并以自身之廉树标杆,立规矩,着手整顿其治下的官场陋规。直至曾国藩在总督之任上溘然长逝,他留下的银钱也仅够长子曾纪泽料理丧事。曾纪泽承继父亲终身“不贪”的清廉傲骨和清白门风,谨遵父亲“余若长逝……,概不收礼”的临终遗嘱,为父亲离世奉上了最好的祭礼。

勇毅候的“敬畏”之心

作为典型的儒教和理学传承者,对为官为臣、生民天下的责任使命和对风云变幻、命途无常的忧惧惶恐,伴随着曾国藩的一生,促使他时时保持反躬自身、临渊履冰的深刻敬畏。

道光二十三年,曾国藩破格升任翰林院侍讲,他在给几位胞弟的家书中讲到,“格外之恩、非常之荣,将来何以报称?惟有时时惶悚,思有补于万一而已。”在步步升迁的同时,他对家人的要求非常严苛,要求家中父亲不可干预地方官署公事,要求诸弟“常存敬畏,勿谓家有人做官,而遂敢于侮人;勿谓己有文学,而遂敢于恃才傲人。”

同治年间,湘军力抗太平天国立下赫赫战功,曾国藩和曾国荃两兄弟声名日隆,权位日盛,曾国藩对权力和命运的敬畏却日益增长。这时期,他在给胞弟曾国荃的信中讲到,“一门之内,迭被殊恩,无功无能,忝窃至此,惭悚何极。惟当同心努力,仍旧“拼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上切实做去。”同时期给胞弟们的家书中反复讲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的不变之理,劝诫提醒家人应当“盛世预作衰时想”,常存“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之念”,绝不可因家中鼎盛而忘乎所以。

平定太平天国后,曾国藩封一等勇毅侯,晋太子太保,手握几十万湘军军权,辖制中国当时最富庶的两江之地,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可以说他成了当时大清朝最具权势的人。但身居高位的曾国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得自喜,反而对自身责任使命和宦途命运的忧惧敬畏更为深重。这时期他在给曾国荃的家书中讲到,“吾所过之处,千里萧条,民不聊生。当乱世,处大位,而为军民之司命者,殆人生之不幸耳!”“处兹乱世,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惟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穷可弥缝一二。”曾国藩一生持守“俯畏人言,仰畏天命”八字箴言,正是这样谦抑自制的人生哲学使得他在建大功、成大业、立大德、显大名之后,又得以全身而退,立于不败之地。

大家长的“寒士”之风

作为曾氏家族的掌门人,曾国藩对几个胞弟和子侄一直以克勤克俭、习劳习苦的“寒士”风骨规劝教导,自己更是终身勤苦、垂范在前,细察他的一生,几乎没有片刻安逸享乐和丝毫奢侈靡费。

咸丰二年,已是二品大员的曾国藩居家为母丁忧,他在给儿子曾纪泽的家书中讲到,“我在家并未带一仆人,盖居乡即全守乡间旧样子。不参半点官宦习气。”咸丰六年给儿子纪鸿的信中说到,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同治五年,在给夫人欧阳氏的家书中讲到,“吾夫妇居心行事,各房及子孙皆以为榜样,不可不劳苦,不可不谨慎。”据曾国藩幼女曾纪芬回忆,由于曾国藩不从军中寄钱贴补家用,欧阳夫人居乡期间,手中无钱可用,“拮据情形,为他人所不谅,以为督抚大帅之家,不应窘乏若此。”直到生命旅程的最后几年,他仍坚持以俭治家,自己“所衣不过练帛,冠靴敝旧”,而家中女眷从洗衣做饭腌制小菜,到纺线绣花缝衣做鞋,都要亲力亲为,每天勤苦异常。

除自己以身示范,曾国藩对大家族的家风教育十分重视。在外领军打仗期间,哪怕军务再繁忙、战事再吃紧,他始终不忘教导诸弟子侄勤敬俭朴,“后辈子侄,总宜教之以礼,出门宜常走路,不可动用舆马,长其骄惰之气。”他对家门中出现的骄惰之风直言批评,“余家后辈子弟,全未见过艰苦模样,眼孔大,口气大,呼奴喝婢,习惯自然,骄傲之气入于膏肓而不自觉,吾深以为虑。”他在与湘乡家中主事的胞弟曾国潢通信时,多次提及对后辈子侄的教导问题,“余在外无他虑,总怕子侄习于骄、奢、逸三字,家败离不得个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字。弟切戒之!”“吾家现虽鼎盛,不可忘寒士家风味,子弟力戒傲惰。”“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对子侄勤劳省俭、戒骄戒惰的规劝在曾国藩中后期的家书中更为频繁地出现,可以看出,对“寒士”之风和勤俭家风的孜孜以求贯穿了他的一生,并且越到后期越严苛,为曾氏后人英才辈出、家族长盛奠定了根本的内在基石。

深沉的家国天下情怀、深刻的敬畏之心和终身修“寒士”之风,这些成就曾国藩的信仰和品质,与今天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坚定理想信念、常怀敬畏之心和保持艰苦朴素作风高度契合,他的廉洁思想内涵和强大实践力应值得我们不断探寻和效仿。(作者单位  永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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