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其雨专栏|又到茄瓜嫩软时

熊其雨     2025-06-30 16:37:41

轻轻松被拿捏,复被搓洗净,又被改刀成片,下热锅慢煎,茄子大约至死也难明了,湘北人缘何如此爱它,却仍用“霜打的茄子”“死瓜烂茄子”,来为它打上这般标签。

又到茄肥豆长时。年少时,常扛锄拿铲随外婆下菜园,玉米正长须,黄瓜藏叶后,茄田里紫花朵朵,间或冒出三两个圆筒形嫩茄,我知道夏至已至。这时,茄子与枇杷外衣虽变,但难抵青涩之味,一袭紫衣与青黄不一,似诉青涩事。

茄子,有清热解暑、脂降压效。华容人烹食茄子,有“茄子搁醋淋”一说。将似青年人拳头般的本地糯米茄洗净,逢中剖开,切成食指粗般片状,在水中浸泡十余分钟,待清水变为蓝褐色后,捞出备用。其实,那蓝色液体并非爱情掉了色,而是茄体与生俱来的天然色素——花青素,其易溶于水且“掉色”,“吃瓜群众”大可不用惊慌。

只不过,茄子白菜往往各有所做法也因人而异。下几大勺菜籽油,撒少许盐防粘锅,将茄子逐片放入,小火煎至两面微黄起壳,沿锅边喷陈醋,复放入薄桂皮、蒜粒、姜米、生抽和白糖等,上锅盖焖煮后适时出锅,是酸甜可口、开胃生津的味型。倘使茄子已老至有籽,老饕们也绝不挑剔,而是举筷夹起,囫囵吞下,不舍丢弃。

也有“仙风道骨”式朴素烹调法。将茄子围圈划多处小口,摆进竹蒸笼猛火开蒸,当茄肉与褐色籽粒抱成一团,用筷子顺时针搅拌,清香蔬果气便钻鼻而来,放入蒜末、老坛剁椒、生抽、白糖和熟猪油,拌匀后淋乡里麻油,如此伺弄之法,风味不可谓不独特。还有辣椒茄子皮蛋这一粗暴之法蒸茄子偶遇烧辣椒溏心皮蛋,用木槌擂碎,调味后上桌,口感绵细是夏日下酒凉碟。

地域不同,种类不一,气候不一,茄子的形状也各有千秋,如长筒形、椭圆形或弯钩形,颜色亦分为白红紫等,果肉多呈白绿色。与大多数菜蔬不同的是,茄肉为海绵状组织,烹饪时极其吸油。我的舅舅年轻时深圳捞金,在一工业区外落脚,开了家其貌不扬的粮油店,对于一些没卖完或几近蔫瘪的长茄,舅舅“脑洞大开”,将其切成厚薄均匀的连刀片,掰开状如荷包的小口,灌入手工剁制的肉糜,放入拌有蛋液的面粉,逐一挂糊,炸至定型后捞出,复炸一遍,直至金黄微焦,再淋上酸甜或蒜蓉酱,外脆而里嫩,是为“黄金茄盒”。

想来,茄子于我的人生而言,其寓意是那样不经意而又刻意。每每寒暑假节时,与同为留守儿童的哥姐,坐绿皮火车到广东,住在厂里为“夫妻档”工人安排的宿舍。那时,母亲整日穿套鞋在工厂食堂切菜忙碌,等工人吃完饭后,才端着盆钵步行上楼。而我每周最期待的一味菜,就是茄子豆角。黑色长茄与绿色长豆角,被色拉油炸得松软,许是厨师往里倒了大勺鸡精、味精和蚝油,以及肉眼可见的大蒜片和干椒节,母亲进门之时,不用看,茄子那种甜软绵密的口感,几乎以可以想象的速度和快感,在少年的内心蔓开,那一瞬,巴不得三下五除二般,食之而大快。或许,那一蔬一菜间,是因为有长辈辛劳的影子,我们才会将它吃的精光。以至于读大学时,同学聚会拼桌,我都会点上一份茄子豆角,猛下几碗饭。

如今,无论是家庭聚会,或是企业团建拍合照时,吃够了生活之苦的你我或“牛马”,常常故作笑容,配合摄影师的镜头,微笑着说:“茄子”!其实,多数人不知其意。我以为,茄子的嫩软,大抵是一种人生姿态,它告诉我们,要以茄子般圆滑柔软之姿,直面千重关、万重浪,风雨又兼程,微笑又向阳。

作者简介:熊其雨,湖南华容人,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华容风物集》《江荻新洲》等书籍,曾获湖南新闻奖、长沙新闻奖。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羊城晚报》《湖南日报》《晶报》《湖南散文》《潇湘晨报》《大湘菜报》《散文诗》《高中生·职教与就业》《高中生·青春励志》《长沙晚报》《今日女报》《株洲晚报》《永州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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