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到科室换好工作服，碰着夜班护士欣欣，她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你得空去安慰安慰张姨的爱人李叔吧，一大清早偷偷在抹泪。我问了，应该是张姨这两天疼痛控制得不好，李叔看着张姨遭罪，抑制不住情绪就哭了。”估摸着张姨七点服下的止痛药该起效了，于是我走向了她的病房。

张姨是一位肝癌晚期患者，在科室住过几次院，老伴李叔一直在旁照顾。夫妇二人和病房医护人员都很熟，总是微笑待人，每次在走廊散步的时候都会亲切地和我们打招呼并聊上几句。我轻轻叩响房门，深秋的早上，天亮得晚一些，未开灯的房间显出一丝寂寥。得到允许后，我按下门口的灯光开关，张姨侧身半倚在床上，精神不佳；李叔坐在靠窗的座椅上，表情悲切，脸上有明显的泪痕，他用压抑着哭腔的音调和我打招呼。他们了然我的来意，因为之前曾几次在午后给予他们陪伴和精神抚慰。

在床旁小方凳上坐下后，我询问着张姨现在感觉怎么样，疼痛大概几分。得到“现在还好，就是没食欲，疼痛估计3分，和你这样聊天没有什么影响”这样的答复后，我说，那我和李叔先聊聊？张姨说，你快帮我安慰安慰他吧，他一哭，我心里更加难受，但又有心无力。

李叔在我和张姨聊天时也随之坐到了张姨的床边，不待我开口，就将隐藏的情绪倾泻而出：“你张姨这两天总是觉得不舒服，也不全然是疼痛，就是哪哪都不舒服，基本上没吃一点东西，也没有出这个房门，我看着心里难受啊。”

癌症终末期患者在生命的最后会表现出很多症状，比如最常见的疼痛，即使规律服药，偶尔也会出现爆发痛，那种疼痛往往让人痛不欲生；如果是肠梗阻引起的腹胀，某些患者可能会禁食很久而忘记美食的味道；如果伴有大量腹水，患者常会坐卧难安；遇到频繁恶心呕吐的患者，即使采用基于循证文献和指南推荐的治疗护理措施，仍可能出现症状缓解不佳的情况。尽管诸此种种，症状控制依然是安宁疗护病房最首要的，因为你不能绕开一个人的身体、生理痛苦不顾而去和他谈精神抚慰和心理护理，这既不人道也达不到预期效果。

二老的情绪经安抚后平复了一些，科室徐主任和管床医生在查房时对张姨进行了仔细的查体，针对肿瘤终末期出现的爆发痛情况进行了解释，并表示会根据疼痛情况调整用药方案和剂量。随后护士长把植物精油和扩香仪放在张姨床头进行芳香疗法，通过嗅觉影响大脑边缘系统，从而达到调节情绪、舒缓压力的效果。下午再去病房，张姨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灿烂的笑容，忙不迭地告诉我：主任和护士长刚刚又过来看我了，还给我推送了几首舒缓的轻音乐，配合着芳香疗法进行抚触和扩香。我也交代儿子今天过来陪陪，让老李压力不至于那么大。我开玩笑地说道，看来这会儿不需要我的安慰了。李叔说，今天上午我真的是难受到了极点，不过你们说一切总会有办法，我就愿意相信你们。

下班前，护士长说最近新入院的9床患者是一位很有自己想法的年轻人，遵医行为不是太好导致家属照顾起来有点吃力；13床患者病情每况愈下，女儿情绪不稳定，对医务人员也产生了抵触情绪；今天早上张姨夫妇也是情绪波动起伏，所以明天我想举行一个针对家属的生命教育活动。

次日下午，一场主题为“悦纳自我、滋养生命”的志愿者活动如期进行。在舒缓低沉的音乐声中，护士长带着家属和志愿者一起用精油进行冥想、放松疗法，大家在甜橙的芳香分子中身心得到放松，缓解了压力。随后，我借用安心卡牌带领着大家共聊生死话题。大家通过既往经历、一路照护陪伴体验来分享、反思、感悟生命，化解恩怨，寻求宽恕，还给亲人、周围的朋友送出美好的祝愿。

最后的分享人李叔说，假如生命周期只剩半年，我希望保持身体清洁，住的房间是靠窗的，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体上，并且有可信任的医生和护士在旁边陪伴。

问：“您觉得可信任的医生和护士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呢？”

答：“能够关心关爱患者，理解尊重患者，及时发现并解决患者的问题。”

问：“那，您觉得在我们这里，这些有得到满足吗？”

答：“有，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我希望能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医护人员。”

结束语：

家人罹患疾病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巨大的应激事件，这会导致患者和家属的生活、心理状态、家庭角色及计划等都会发生改变，不仅患者需要忍受疾病痛苦，家属也容易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社会层面等问题，同时还会影响照顾质量，甚至对患者的管理和决策产生直接不良影响。因此，安宁疗护的服务对象不光是终末期患者，还包括患者的家属和主要照顾者。在临床工作中，安宁疗护病房的医护人员积极关注家属的身心健康，进行持续、全面、系统的安宁疗护需求评估，给予其针对性的有效干预和支持，改善他们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提高其照护能力，进而改善患者的照护质量，促进终末期患者获得高质量的安宁疗护。

长沙市第三医院安宁疗护病房 曾超超

责编：许建

一审：许建

二审：陈艳阳

三审：谢峰

来源：大众卫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