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帅常恺 莫鹤群

从毕加索追求绝对自由说起

“艺术是揭示真理的谎言”，“艺术……可以尽情地释放我们的热情和情感”，“艺术是创造性思维和热情的结晶”……看了秦跃宏的系列“梦幻式水墨画”，突然想起了毕加索的这几句名言——其绘画之所以夺人眼目，正因为画中丰富且出奇的造型、空间、色彩与线条凸显着激情、创造性思维和真理。

毕先生不安分、爱折腾，他的作品没什么统一、连续和稳定，而花样繁多，或激昂或狂躁或可亲或可憎或诚挚或装假，变化无常，难以捉摸。但他永远忠于自由——世界上从没有哪位画家像他那样以惊人的坦诚之心、天真无邪的创造力和完全彻底的自由，任意重造世界。他不要规定，不要偏见，什么都不要，又什么都想去创造，从自然主义到表现主义，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然后又回到现实主义。他反对所有的束缚和宇宙间所有的神圣观念，而追求绝对的自由，于是传造出了一系列的伟大作品。

秦跃宏执拗地探索“科学水墨画”

我们的秦跃宏则比毕加索更偏执、更折腾、更犟，画画一根筋，死磕。他按孩子的想法画画，而不依己所见来画，其画作像孩子一样，色彩涂抹大胆，笔触、构图情感强烈，画面有点像到达太空深处的猎鹰9号火箭，常常出现火焰一般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强烈动感，但结局却决非悲剧。

秦跃宏 《昨天.今天.明天》180 X180 cm 2004年

他青少年时期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尤其酷爱天文学。然而，命运的阴差阳错没有让这位梦想家如愿以偿，以致他只能凭借手中的画笔，用自己奇特的思维和想象力在宣纸上描绘——从宏观宇宙的太空裂变到微观粒子的生命诞生，从混沌天地初开到物质运动的瞬刻，从生命的孕育起源到人们的快乐忧伤……他崇拜毛泽东“物质无限可分”的哲学观点，他领会到1977年世界第七届粒子物理学讨论会一致将构成物质的质子、中子、电子命名为“毛粒子”的重大意义及其神秘感——虽然至今物理学研究尚未在质子、中子的组成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但这一科研方向的确是物理学公认的未来发力点。

秦跃宏《黑洞》122 X122 cm 1997年

他打响头一炮的作品，是1997年创作的《黑洞》、1998年创作的《天眼》和2005年创作的《恒星裂变》，这些作品将中国传统的笔墨语言与西方的抽象、具象风格糅合，有着独特的想象力和较强的思辩性、趣味性——尤其巧合的是，他在画中表现的内容与美国科学家们后来用仪器探索宇宙拍下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

湖南省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系主任李蒲星看了秦跃宏的画之后，情不自禁地写下《只开风气不为师——简析秦跃宏的现代水墨画》长文，说到——

“有一本杂志以《“精神病人”画家》为题介绍秦跃宏其人其画。在株洲这个纯粹的工业城市，不要说市井百姓，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画界人物也认为秦跃宏脑子不正常”。“其实，早在三十多年前，秦跃宏就拜湖南省金石书画大师李立先生为师，专学篆刻，旁及书画，尤其是治印，更是数十年未曾稍懈，也在圈内颇有声望。”“引导秦跃宏‘另类’的可以说是他的天性，也可以说是他的独特兴趣。虽然已年过半百，但秦跃宏仍然是一张娃娃脸，更重要的是他那种近于赤子童心的稚气……于是，他将赖以为生的篆刻、书法视为副业，而将自己最大的精力投身于他的科学新水墨画探索之中。这样的探索者不仅株洲没有同路人，就是在整个湖南省也找不出第二个。……而这样不顾一切地坚持二十多年，在周围正常人看来，当然是脑子有问题”。

“真正的艺术都是自然生长的，正是与生俱来的科学兴趣和未经消磨的赤子童心，推动着秦跃宏走上了现代中国画的探索之路，某个意义上说，在株洲、在湖南，他所承受的孤独与偏执未必比林风眠、吴冠中诸先生要轻要小，但他的赤子童心却将种种世俗眼光与流言轻松化解。所以，在他的画中，我们看不到孤独者的痛苦与沉重，反而多的是稚气与纯真。”

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家、《美术》杂志编委孙克先生亦对秦跃宏鼓励有加：“秦跃宏的新科学水墨画，是用传统的中国原素，吸收西方的美术构成原理，画出当代梦幻式的水墨画。”

秦跃宏青春少女式的梦幻

秦跃宏 《春梦》68×68cm 2003年

这幅《春梦》想落天外，尤其神妙。画面首先吸引我们的，不是那个少女，而是画中的环境。这个环境从形体来看，是树木、山石和河流，它们的体积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只留了右下角一个很小的空间给那个红衣少女。这些景物似乎在膨胀，以突破画面的限制，向很大很大甚至无限的时间和空间膨胀。空间为“宇”，时间为“宙”，所以，画幅有边，内容却在冲动、在扩展。静态的景物却显出动感，被约束的有限景物却冲动着向无限的宇宙扩展，这让我们产生一种神秘感——它们为什么冲动、为什么膨胀？它们想在无限的宇宙中探索什么呢？

真实的树也好、山也好、河流也好，本是五颜六色的，但画面中的它们却都是冷冷的黑、灰、暗青——如果真把它们画成五颜六色的，那就俗了，那会缺乏一种意念，缺乏一种精神。画者用的黑、灰、暗青等冷色给人一种压抑感，但又给人一种神秘感。西方人喜欢用紫色带给人神秘感，中国人则不太喜欢紫色，而喜欢用冷色来表现神秘感——这幅画中景物的冷色带来的神秘感恰与它们似乎探索宇宙的神秘感融汇于一体了。

这个时候我们的眼光才被画中的一点红色吸引了……

那个似乎不显眼的红衣少女，浮坐河面，却微微抬起头，直面苍穹——她感受到了什么？她在想什么？她又在憧憬什么？女孩子的思绪少有理性而充满感性、洋溢野性，因而比男孩子的思绪更有色彩、更生动、更有梦幻性。这个红衣少女似乎在惊讶那显着神性的苍劲古树——飘转回头又可能会惊讶那苍寥的大自然。她也许在感受、在思考：“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我没看到的还有什么？我将面对什么样的世界？我的生活将会是什么，又应该是什么？我还能创造什么？”她是在探索，她是在想象中构建自己的未来，这就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啊！

表面上，画面上的女孩儿所占的面积极小，但实际上她是这幅画的“画眼”，是整幅画的聚焦点、透视点——她的眼光透视着周遭、发散向世界。她给我们的感觉是不是春天在梦幻？是不是青春少女在梦幻？冷色的环境似乎呈现着苍茫的宇宙，而少女的火红则似乎闪耀着、燃烧着我们的鲜活生命！

秦跃宏的科学梦幻

秦跃宏《时空隧道》122×122cm 2021年

2021年他创作的《时空隧道》，我们以为是秦跃宏大力推举“量子纠缠新宇宙科学为基础的画”的一种探索。它以线性与具象之纠缠的强烈对比构成画面的基调，用重而有力的笔触将色彩厚厚涂抹于画上，将时空隧道这一特定物象融和在画的正中，表现出一种视觉上的张力。在宋庄举办的“疯狂交流会·国际新当代艺术作品展”中，有评论将这幅画定义为“梦幻式水墨画 ”之现代艺术。

始终冲击秦跃宏心灵的究竟是什么呢？

秦跃宏 《暮霭》200 X120 cm 2004年

这幅《雾霭》惊动我们了！

首先，雾霭之景我们看过许多且很喜欢，但觉得这副画中的雾霭之景不像真景！傍晚乡村的雾霭是低低漂浮的轻柔流云，而画中的雾霭却厚实、浓白、一条条地曲折向上盘旋；乡村的农舍和稻草堆是在田野里平面铺开的，而画中的农舍和稻草堆却和画出的雾霭一样，在从下向上盘旋。总之，它们都把本应平铺的雾霭之景变成了直立的、盘旋而上的雾霭之景——于是我们惊讶……

但细品之后，我们感受到：雾霭之条在由粗变细、由白转灰、渐渐远去；农舍和稻草堆则也在由大变小、由亮转暗、渐渐远去；从而，画者既有限再现了雾霭、农舍和稻草堆的实在美，更突破实在、突破空间的静止，创造性地表现出大自然的时间延展、变动无限——于是我们赞叹……

画者所使用的色彩又与如上所说的表现意图相呼应：背景诸物皆采冷色调，且由有亮度的蓝转暗青、再转更暗的深棕直至深暗的黑，让你的思绪渐渐由近及远、由浅至深、由有限探向无限……

果然是一幅科学梦幻式的佳作！

画完上面那幅《暮霭》后，秦跃宏对着它左瞧右看，总觉得冲击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个创作意图却藏而不露，沉默的画面无法把它“说出来”。着意地想了许久之后，他才对我们慢慢吐出一句“书卷气”的话：“1992年，我举办个人金石书画作品展，收获了金钱与荣誉；那以后的三十二年，我则像垂钓渭水之滨的姜子牙，‘道在不可见，事在不可闻，胜在不可知’啊！”

一句短话，意蕴却深沉！可否理解如下——

西方传统绘画中所画的人物都如舞台上的角色，光影对比强烈，但秦跃宏不愿跟随。他借鉴吴冠中，用现代设计的审美法则和图形语言，把东方水墨画和西方油画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加以糅合，将笔作用于纸，以有力的线条勾勒满纸的缠绕，以单色填满画面的空间，画眼乃佛像，含混，稍抹色彩，似隐似现，让人产生一种视觉美、意境美，于是勾引出我们的一种心境——暧昧、未明、无尽、嗫嚅、梦幻、恍惚、浑浊，但透出柔情、启迪想象。

这也许就是秦跃宏真正的成熟：不是变得复杂，而是抵达天真——他这样一画，从人幻化成的佛便被褪去了神性，而只留下了人性。

能把一切人生苦楚皆化为美的只有艺术！秦跃宏把心中的万千情思幻化成深淺不一的兰色、紫色短线条，幻化成冲击人们眼球的神秘时空涟漪，从而让人们感受到画者秦跃宏的强烈情感——痛苦但热情，肃杀但充满期望。

秦跃宏是个心灵深处冲击着矛盾的画家：他有着对传统艺术的造反精神，但又渴望得到艺术现实体制的认同——他认为，中国的现实艺术体制根深蒂固，无法颠覆它，但可以冲击它、摇动它、更新它！

我们对秦跃宏充满敬意，改一句毕加索的名言相赠——“绘画比你厉害，它使你唯命是从、甜蜜忘返。”

艺术简介

秦跃宏，男，1960年出生，湖南省长沙人。别号孺牛，篆刻宗师全国著名金石书画家李立先生，山水画求学国家画院卢禹舜高级研修班。曾任美术教师、高等学校篆刻教师，现为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株洲市神农文道书画院院长。

责编：龙子怡

一审：龙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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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