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湖南省长沙市开福区浏阳河小学语文老师   何 芳

从事教师行业的第一年，我曾在我的日记本里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我喜欢充足阳光照射下满是孩子的操场，我喜欢透过敞亮玻璃看到满是孩子的教室，我喜欢坐在桂花树下批改孩子们稚嫩笔尖创作出的文章……我以为，孩子都是纯真的，我以为，教育事业里只有真善美。

可第二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们班可爱的“小花猫”变成了一只“大恶虎”。他在课堂上莫名其妙地掀翻课桌，冲到讲台恶狠狠地想要咬老师，脱了鞋子跑到操场淋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而我战战兢兢，无从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成天都被愁云笼罩。

万般无奈之下，我分别打通他父亲和母亲的电话，约他们抽时间到学校谈话。那一天，小花猫的父母，在老师面前无休止地争吵，让我意识到，父母双方矛盾极深。其中最令我气愤的是，这个年仅7岁的孩子，由于父亲一意孤行，竟有整整一年未见过母亲！而父亲与他的交流甚少，不如意时动辄恶语相向，亦或是抬起巴掌扇在脸颊！

难怪我可爱的小花猫变得这样可怕。在理解他的遭遇后，我开始陷入深深自责，他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为什么才发现呢？我要为他做点什么。

我开始不定期地打电话给小花猫的父亲，夸奖小花猫，诸如：最近字迹很工整，今天在学校帮助同学打扫卫生，今天课堂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最开始，小花猫的父亲面对夸奖只会回复“嗯”“啊”；两周后，小花猫的父亲在电话那头的话明显变多了，“谢谢老师”“老师费心了”；再后来，他也愿意跟我说起他的无奈，他说有时心烦意乱，孩子又没有预想的那么听话懂事，加之自己不会用语言表达，所以就会说出一些伤害孩子的话。我乘胜追击，告诉他，父爱如山，我理解他望子成龙之心，但孩子还小，这样的做法的确操之过急，如果一时无法改变自己的脾气，何不让母亲也参与进来，母爱似水，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有利的……

那天是立春，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一切又好像不一样。那天，小花猫一大早便兴冲冲地跑来办公室告诉我，上个周末见到了妈妈！他说这句话时，目光柔和，和半年前恶狠狠地看着我的模样大相径庭。春天，冰雪消融，万物奔向欢欣，小花猫爸爸的心终于被我磨软，同意小花猫的妈妈参与小花猫的生活；小花猫因为温柔似水的母爱，也终于收起了伤人的“虎牙”。

再后来，小花猫时常跟我说他和妈妈度过的美好周末，我看到他眼里的光，无比高兴！有一天，小花猫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妈妈带他去了游乐园的事。我就问他，周内过得如何？他先是失落地埋下头，而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这让我不寒而栗。不知道是许久未见到这样的眼神，还是我的话语给他本未愈合的伤疤又新增一道，我竟觉得那目光比从前的更加可怕。我让自己不再看着小花猫的眼睛，冷静了一会儿，继续问：“你觉得爸爸还是对你不好？”沉默了一会儿，我看到他的眼眶里满是眼泪，而后一溜烟地滚到脸颊。“也许爸爸爱你的方式和妈妈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我知道，一个未满8岁的孩子，无法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我开始做小花猫父子俩之间的翻译者，也尝试着引导他们说出心里话。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我很难从父子俩的口中得到更多的反馈，这种无力感难以描述……

后来，种种原因，我离开了那所学校。我将要离开的消息刚发到班级群，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小花猫父亲的私信：老师，过去两年里，你为我们付出很多，真心谢谢你！请你放心，我会努力和我的孩子沟通，我们会变得更好！

这条信息像是一束光芒照射进我的心田。教育是漫长的，它或许在短时间内无法产生质变，但要相信，它总会有蜕茧成蝶的一天。再见，小花猫！祝好！

作者简介：何芳，湖南省长沙市开福区浏阳河小学语文老师，语文教研组组长。在工作中，始终以学生为主体，愿意多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在生活中，喜欢去博物馆和文物近距离交流，喜欢和学生讲藏在文物里的故事，藏在古诗里的故事。她的教育格言是：与孩子相互理解和尊重、相互学习、共同成长。

文章刊登于《放学后》杂志小学生版2022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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