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 | 双 抢

  新湖南客户端   2022-08-22 13:50:54

(插画 姚昂希)

今年的秋老虎来得格外猛,格外久!前不久,和几个高中的同学聊到“双抢”一事,说是几代乡里人抹不去的记忆。要我写一篇有关《双抢》的文章,一是检验一下我这个曾经的“半边户”是否搞过;二是想再现我那王大娘裹脚似的文章……

双抢

大地赐人以食,人往往还得要去“抢”才行!一是抢收,一是抢种。

我美丽的家乡夫夷河。河水围绕连绵起伏的丘陵,这里有一个叫青山冲的村子,房屋是土砖砌的墙,盖的是青瓦,地面的几块青石板记忆着我童年深深浅浅的脚印。

回到三十年前的七、八月份,太阳还没有出来,光脚的男人们从村子里出来,身上衣服挂着补丁,扛着打谷机,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衣服褴褛的女人,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挽着篮子,戴着斗笠,一波接一波的往田里走,他们要去搞双抢了,要去田里“抢”收成。

那时候,每当过完年,大多数人家就断断续续的没米下锅了,要等到双抢后才有。双抢,那是祖祖辈辈的经历,也是我抹不去的记忆!

三伏天,双抢的季节,生产队早已做好各项准备。双抢前,都有“尝新”的风俗,队长带着几名队员割一些成熟的稻穗,均匀的分给每家每户。把谷皮剥掉后,放进自家的铁锅里和老米或干红薯粒一起煮。那天,生产队有的干塘,有的杀猪,十分热闹。看着这半年没吃的肉和香喷喷的新米,孩子们早已流出了口水,知道马上就有饭吃了。

一到稻田,双脚扎进泥巴里,开始用镰刀割稻子,稻田里一片“沙沙”声。不一会,就码了一堆一堆的稻穗。女的一手一手把稻穗递到男的手里,男的使劲踩打谷机,发出“喔打喔打”的隆隆声。那刚劲有力的手握着稻草根部翻转几下,稻谷瞬间就掉进桶里。

田里的水有40几度,烫得脚红红的,汗水似雨水,咸咸的汗渍让人睁不开眼,粗犷的男人就挽着衣袖就往脸上擦,衣裤湿透了一次又一次。谷桶快满时,就用撮箕把它装到箩筐里,由男的挑回到村里的晒谷场,一担最少60公斤,力气大的可挑80公斤。

口渴了,大口大口的喝井水,冰凉冰凉的,用毛巾擦干嘴巴再擦一下全身的汗。趁送稻谷回家或转移地方时,在家啃个玉米、黄瓜之类的,太困了,就坐在板凳上靠着墙壁小歇一会。

晒谷场,有的老人背着小孩,在火红太阳下手拿竹扒,扒掉稻谷里剩余的稻草,每隔半小时翻扒一次。怀孕的妇女挺着大肚子坐在阴凉处,眼睛不停的盯着“晒头”,只要麻雀或鸡来偷吃,就“喔伙喔伙”的大声驱赶。看到天空聚集大片乌云时,急忙把晒的半干的稻谷收起或用薄膜覆盖,等雨停了又重新摊开晒。

最热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钟,田里的水接近50℃,衣裤上现出了一层层白色粉末状的汗渍。有的男的干脆把衣服脱下,汗水就沿着棕红色肌肉沟流到裤头上,在田里混浊水的渗透下,裤子慢慢的往下垂,露出大半个屁股,俏皮的媳妇就又玩笑着谁家男人脸白脸黑的。男人们没事,女人们已戏打起来。只羞红了一抹夕阳。

太阳慢慢落山了,天边一片火红。这些站在夕阳里的人们静止成一幅绝美的油画。

为了赶时间、赶季节,白天收割完的稻田趁晚上凉快还要插上禾苗,这就是抢种的时候了。此时,女的就要转移地方到秧苗田里拔秧。拔秧时,相好的人靠得很近,弓着背,悄悄的谈论自己家的男人和公婆。懂事的放牛娃早就把牛赶到田埂旁吃草,看到田里和稻草堆里还有剩下的稻穗就得捡起来,晚上回家过秤可兑换工分,有时为了争抢稻穗,双方打得满脸是泥。随后又嘻嘻分散开吆喝几声小调,没事人一样继续干活。男人把捆好的稻草和打谷机移到田埂上,把牛牵到田里,把耙套在牛的脖子上,发出一陈吆呼声,鞭子有时也会落到偷懒的牛背上。

看到田里收完的早稻,顿时喜上眉梢。有的扯着嘶哑的嗓子唱起山歌来,“哥哥夸妹快如风,挥舞镰刀似进攻;席卷一田金稻谷,柳腰柔软作弯弓…… ”不知不觉的就把一丘田耙完了。

挂着月亮的晚上,人们借着明亮的月光,先把捆好的秧苗向田里抛散开。大家卷起衣袖,弯着腰,成一字排开,把秧苗一兜一兜分开均匀的插在田里。刚开始插秧时,要用长绳子在田埂的两边固定好,横的竖的要对齐,否则,生产队长就要你返工,有时还要扣工分。插秧时,一般女的比男的动作还要麻利,返工也少。

夜深了,一陈微风吹来,禾苗摆动着,看着月亮下疲惫的倒影,期盼晚稻有个好收成。收工时,有时到家十一点了,有的人还想找点东西吃,有的一躺在凳子上就睡着了,只有年轻的母亲还拿着蒲扇不停的给孩子扇风,驱赶那该死的蚊子。

1978年,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人民公社解体,取消工分制。一到双抢季节,每家每户激情高涨,干劲十足,女的扛打谷机踩打谷机比男的还来劲。有些善心人为了帮助别人推迟了自家的双抢。自此,饭也有吃了,也能吃饱了,还要多交国家公粮。

双抢,一干就是二十几天!这里的男男女女,骨子里都知道双抢是累死累活的季节,可他们就情愿这么累死累活,年复一年,就像夫夷河的流水一样..….

山那边美

2022.8.18

责编:周听听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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