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教新报 2025-12-05 10:18:49
中国楹联学会会员 刘吉长
声声课铃,是清晨的报时钟,是入夜的催眠曲,是毋庸置疑的校园号令,是青春跳跃的时代节拍。
——题记

母校,时空的彼岸
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次踏进校园,已是十余年前的事了。母校虽然近在咫尺,仅隔一条街道,却如同天上银河,没有彼岸。
十月金秋,晴和爽朗。我与老班长跃明、同学雁雄相约,回到久违的母校——常德西湖一中,找寻那些被岁月稀释的缠绵。
较之我和雁雄,跃明是与母校羁绊最深的人。他从这里毕业,又回到这里执教,最终执掌全区教育,是学校由衰及盛的亲历者与见证人。
课铃,记忆的节拍
漫步于林荫校道,记忆的时钟被拨回原点——“咚咚咚,咚咚咚”,上课铃从远处传来。苍老的苦楝树下,工友手持铁锤,敲击着报废的拖拉机轮毂。金属撞击声清脆刺耳,宛如军中号角,响彻校园。那明快的三连击,是上课的指令。铃声乍响,似百鸟归巢,同学们纷纷涌入教室。
课堂,是老师的主场。班主任夏惠民老师,是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说是长者,其实年龄也不过五十开外,是那头早生的华发“出卖”了他。他高高的个头,挺拔如松,站在讲台,足以审视教室的每个角落;一副金属边框眼镜,平添了几分师道尊严;而那儒雅的气质,则把“腹有诗书气自华”写在脸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每天,他总是第一个来到教室,又最后一个离场。执教语文数十年,批改作业,从不马虎,每篇作文都精准点评。他字如其人,端庄俊逸,黑板板书灵动秀美。谨遵老师教诲,我也酷爱写字,并主动承担起了全校黑板报出刊,给班级赢得了荣誉。
于我而言,惠民老师是恩师,更如父执。当我决意放弃复读时,他不再淡定,语重心长地劝我:“你要安心复读,高考是有希望的。”见我去意已决,他仍未放弃,将我带到他的教师宿舍,把《药性》《汤头》的手抄本郑重放到我手上。他语气坚定地说:“如果不复读,就跟我学中医。”那一刻,我难掩心中酸楚,再也不忍拒绝老师沉甸甸的期许。最终,我拿起那凝结他心血的手抄本,依依不舍,告别恩师,告别母校,也告别了我的中学时代。
思绪被记忆的另一阵铃声打断——“咚咚,咚咚”,下课铃是兴奋的召唤。同学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课堂的紧张与久坐的疲惫,在此刻得以释放。呼吸新鲜空气,简单站立溜达,都成为身心愉悦最好的调剂。而随后的体育课与课间操,则如同科学饮食的合理搭配,是那段青葱岁月里,不可或缺的活力源泉。
入夜的铃声,是和谐舒缓的节拍。当“咚,咚,咚”的铃声缓缓响起,宣告一天的学习落下帷幕。入寝铃如同催眠曲,抚平一天的紧张与忙碌。所有未完成的作业、难解的方程,都被暂且搁置,留给明天作答。唯有充足的睡眠,才能积蓄精力,迎接新的黎明。
岁月,斑驳的底色
于那个年代而言,能上高中是一件荣耀的事。四比一的录取比例,其严苛程度不亚于后来的高考。那年,我所在的三分场中学,迎来了“丰收”,十八人上线的佳绩,在六所分场中学中遥遥领先。而我,也有幸搭上了这班车。
学生食堂是原部队的大礼堂。学生自带大米与餐具,由食堂统一蒸饭。家境稍好的同学会去窗口打菜,而像我这样没钱买菜的,则只能吃从家里带来的坛子菜。或许是胃里囤积了太多酸涩,以致于工作后的许多年里,我几乎不再碰豆豉与腐乳。
食堂里最奢侈的菜肴,莫过于两毛钱一份的辣椒炒肉。高中两年,我从未尝过,并非不想,而是没钱。唯一的盼头,是每学期的期末会餐,终于能品尝这道魂牵梦萦的“美味”。尽管只见辣椒不见肉,但辣椒浸润的油香,足以慰藉枯涩的味蕾。
一中校园,是军垦时期部队的子弟学校,是一个颇有年岁的老院子。这里树高林密,环境清幽。水杉是最多的树种,至今仍能寻见它的痕迹。此外,还有樟树、女贞、梧桐与苦楝。梧桐属落叶林,一到冬天,便只剩下光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上了年岁的苦楝树,满身疙瘩,仿佛那个年代留下的斑驳与沧桑。这些形形色色的老树,如同沉默的守望者,迎来送往了一代又一代莘莘学子。
变迁,静默的新生
如今的西湖一中,焕发着活力与生机。崭新的教学楼群,取代了小青瓦平房与简易楼房。那些七零八落的老树,也仿佛完成了新老更替的使命,大多已“老无所踪”,被各式各样的景观树木取代。科教楼、实验室与先进的教学手段,彻底重塑了传统课堂。曾经刺耳的铁铃声、急促的电铃声,已被悠扬的音乐铃声替代,既悦耳,也不再“扰民”。
昔日的运动场,不过是教学楼前一片简陋的空地。狭小未硬化的球场,煤渣铺就的跑道,处处烙印着时代的寒酸。然而,场地简陋却热情不减,承载班级荣誉的篮球、排球赛,是最聚人气的体育运动,一到放学,就热火朝天。同学们矫健的身影,曾在这里挥洒汗水,舞动青春。
俯瞰今天的运动场,俨然一幅色彩斑斓的时尚画卷。经过多次扩容改造,已达标升级。环形跑道环绕着宽阔的足球场,足以容纳万人集会,承办各类赛事。
漫步校园,那条曾直达老校门的林荫道,依稀能辨旧时的痕迹。两旁的小叶樟虽非古木,却也已枝粗干壮。只是,那棵曾经悬挂课铃的苦楝树,那成片挺拔的水杉林,却已为校园扩建腾地,不知所踪。
校园老树带走的,是一去不返的记忆,更是师长与同窗渐行渐远的背影。恩师夏惠民老师早已离我们而去,令人悲恸。于我而言,不只有悲悯与不舍,更有深藏于心底的遗憾——我终究未能沉心研读黄芪、白术,辜负了恩师的殷切期许。
这份感怀,多年后凝成一联,以寄追思:师道仁心皆典范,汤头药性孕良方。上联敬其德行,下联记其厚望。寥寥数字,难尽万一。
三十周年同学聚会,是一场弥足珍贵的盛会。学校礼堂的壁画上,人行道的雕塑上,仍依稀可辨当年的痕迹。然而,盛会难逢,欢聚如昨,细观彼此,却深感岁月无情。当年的师长们已慢慢老去;昔日同窗,也已被岁月修磨,年届耳顺,鬓发已苍;更有友人英年早逝,一如那消失的老楼与远去的铃声。历历往事,只能回味!
志忠(何贠)英年早逝,令人痛心疾首。上学时他个头最矮,俨然像个“小跟班”。每次返校,总要带些干鱼、腊肉,和大家一同分享。那部伴他左右的凤凰牌单车,是令人羡慕的“奢侈品”,我与建松(何岩)等要好同窗,常被特许“蹭”车。遗憾的是,那次同学聚会后不久,就传来噩耗,他临走时,尚年不及知命。追悼会后,同学们久久不忍离去。
我们知道,很多年以后,我们也将慢慢终老。被岁月稀释的,不只是渐渐斑白的头发、渐行渐远的背影,犹有,那曾经响彻青春,而今已然静默的——课铃声声。
于我而言,那份对师恩的辜负,如同静默的铃声,成为我心中一个再也无法弥合的缺口。或许,正是这些生命个体的阴晴圆缺,共同构建了时代进步这部恢宏画卷中,不可或缺的笔触。
正如宋代词人蒋捷叹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声声课铃虽已静默,但那青春的节拍,却早已沉淀为生命的底色,在记忆深处,永远回响!
谨以此文,致敬母校西湖一中!祭奠恩师夏惠民先生!也愿离去的师长与同学们,于彼岸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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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科教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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